臘八豆
小時候的印象,到了冬天,有三樣醃釀是家裏必做的,剁椒、米酒、臘八豆,只有後兩樣是媽媽的專利,基本沒有失過手。
那時米酒的酒麴都是方塊狀的,碾碎了用,現在有還是有的,我也用過;發酵是用我們穿不了的棉襖,連同裝米酒的搪瓷盆和熱水袋一起包了放進舊洗衣機裏。
臘八豆我印象最深,是用一個高高的圓頂鋁鍋把黃豆煮熟,濾出豆子水,這時媽媽會要我們都來喝一碗,不好喝,但那時候沒什麼營養的東西。然後就是把豆子盛進大木盆,蒙上布單放在牀下讓它發黴。也沒取暖設備,就常温,估摸有個十天半月,就會長出黑褐色的黴。這時媽媽就會拌入生薑碎,鹽,白酒,還有剁椒。帶着生生的白酒味添進一個大大的醃菜罈子裏。
等我們再次忘了這回事的時候,某一天桌上會出現好了的臘八豆在小碗裏,上面淋着麻油。然後就這麼生着吃,蒸臘肉吃,炒飯炒雞蛋吃……直到除了爸媽都不再想碰它。
一個家裏總有這麼幾樣東西,一到節令就會去做,一直吃到我們小孩厭棄,大人就説明年再不做了,但一到時候又來了,我們也不會有什麼奇怪。隨着爸媽年紀越來越大,這些東西一樣一樣悄悄地消失掉的時候,我們自己也開始懷念了,也突然意識到,自己也到了爸媽當時的那個年歲了。
那種褐色半釉的醃菜罈子記得還有個小的,邊上爸爸用白水泥補過,基本是用來放剁椒的,一直放在水池下面,後來很長時間我都覺得有什麼東西醃在裏面。
那時做一次這種東西時間很長,不容易,一般會多做。媽媽會拿些送親戚同事,個別有興趣來學的,但聽説能成的很少,特別是臘八豆,基本沒有。飯桌上提到此事,一向謙和的媽媽總會有些得意地嘟囔責怨:可能她的手性不好。
手性,我以前琢磨這個詞,可能指某個關鍵的手法和步驟,拿做米酒來説,也許就是器具的消毒,拌入酒麴時熟料的温度,發酵的温度,等等,倒也不是像寶劍淬火的水温那麼玄虛。
但這次做臘八豆,兩次初期發酵我都對自己的手性深刻懷疑。第一次500克土黃豆,浸泡,煮熟,密封在搪瓷盆中發酵,兩天,三天……一週……十天,我努力抑制自己的煩躁,但只有個別長出了綠黴,氣味也不好了,不對,扔掉。網上資料太少,語焉不詳,反覆回放的媽媽做的情形已經隔了至少20多年了。第二次350克幹豆,改有氧發酵,放蒸鍋裏、蓋紗布,一週後我失去耐心,作肥料好了。
自然發酵幾無希望,我看到有用毛黴菌接種,於是求助萬能的某寶。客服的意思也是:現在的空氣可能太乾淨了。——哪乾淨啊!也許是自然雜菌確實少了,但到處都是工業塵霾。
既然沒有了“自然”,那我也只能與時俱進了,不再糾結於自己的手性了。從善如流的結果,就是一切順理成章。
等到帶着生生的白酒味的豆子添進罈子的時候,我想:這次該不會——也許不會有問題了吧。
老家那個小醃菜罈子我後來無意間打開過兩次,裏面空空如也,很乾淨,但我鼻息裏都是記憶中的那種酸衝。還有十來天開壇,這彷彿的氣息已讓我數度淚水盈眶。
用料
黃豆 | 350克 |
毛黴菌、姜、高度白酒、剁椒、花椒粉、鹽 |
臘八豆的做法
一、350克土黃豆高壓鍋煮熟後成約850克熟料,並拌入約6克毛黴菌
二、有氧發酵。一天後
三、約兩天後
四、拌料前
五、加入50克鹽,薑末、白酒、花椒粉,一點辣椒粉
六、入壇第二次發酵
七、剁椒
九、一個多月後……
冬季……